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屋内的人皆望着沈南玉。
而她则望着那与天际连成一线的低沉屋檐，低声说道：“我们不如就借着此次刺杀事件，再添一把火。”
……
大概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仅仅隔了不到半个月，蛮狄人突然自阳谷关一败后再次侵袭边陲。
渭州首当其冲。
当蛮狄人跨过冰水消融的暗河，出现在渭州城面前时，天才刚刚亮。
王蠡没有领兵打仗的能力，狭者相逢勇者胜，王蠡领着人马刚一出城，就被那些手执弯刀满脸凶残的蛮狄人痛殴。
身边的护卫人头如同西瓜落地一般，如此惨景如人间炼狱，于是王蠡吓得竟然不顾李启的阻拦，带着一部分手下，直接降了。
陈元琮气得要命，他虽然凶悍，可是他手下的人都知道，若是退敌，功劳全是平王的，若是战死，平王也不会替他们争取一两银子的身后抚恤。
于是，在王蠡降后没有多久，渭州的城墙一到夜晚，便有士兵悄悄从城里逃出来……这个战还没有开始打，士气便已经去了十之四五。
而在同一时间，柳州、沧州等毗邻的州府皆在同一时间突然收到了杞州四皇子求助的密函。
函中赫然声称，平王陈元琮勾结蛮邦，将渭州兵卒悄悄地潜入了各州府，意欲吞并边陲几州，自立为王……此函求各州府调兵，以防不测。
这封密函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油锅，溅得边陲各州顿时人心惶惶。
各州确实都有发现大批兵卒进城的现象，他们丢弃了兵器，甚至有的在路上就把兵器典当了，充当了盘缠，完全是一副逃兵的样子。
可是在那些密函的提示下，这些逃兵进城自然让人有了别的猜测。
于是边陲各州严密防范，一方面整备军务，以待支应渭州，一方面向长安奏报。
一时之间，各州发往长安的战报如雪片般而至。
而孙吉祥也在此时，收到了一封葛喜的密信，信内说平王突然“出兵”杞州，不知所为。
崇德殿内，昭帝手里捏着一份奏章，朝孙吉祥扔去，骂道：“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叛降，他身为堂堂国舅，可有半分尊严？”
孙吉祥跪伏在地上，拿起奏章翻了一下，脸上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这……奴才不敢说！”
昭帝摆了摆手：“说！说！”
孙吉祥说道：“这临阵投敌，乃是大忌，损的可是咱大誉的国威，如今两军相邻，正是要鼓舞士气的时候，若不诛九族恐怕是难以服众啊……“
昭帝迟疑：“这……王蠡犯事，确实当诛。”
他昨夜才宿在郁贵妃处，禁不住犹疑起来，如何叫他狠得下心来“诛九族”？
孙吉祥转了转眼珠子，似是十分斟酌言词：“当然了，平王文滔武略，颇有陛下当年风采，若他在渭州能将功折罪，也不是不可，只是，近来各州纷纷传书说平王突然囤兵各州，只怕是……“
昭帝近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若只是一州一府说平王潜兵各州，不知所谓，还觉得没什么，可若是异口同辞，就不由得不叫昭帝掂量了。
女人再好再爱，可始终没有自己屁股下的皇座重要。
大誉的历史上，勾结外邦，抢夺皇位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昭帝的眼神阴鸷，望得孙吉祥直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孙吉祥知道昭帝一向宠郁贵妃，连忙对自己说过的话往回找补了一下：”平王也可能只是性子急了些。陛下登基，那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有大誉如此成就，平王嘛……”
他抬头看了看昭帝的脸色，才又说道：“委实太得陛下和娘娘的宠爱了……”
昭帝冷冰冰地说道：“朕能疼他，也能不疼他，怎么，朕尚在，他急什么？”
孙吉祥勉为其难道：“奴才就是担心，这好端端的大誉门户守不住，平王反而将兵囤至其他各州，这实在是让人猜不到平王意欲何为啊？“
听了这话，昭帝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不会不知轻重，偌大誉门户破了，他焉能有脸回来？”
孙吉祥苦笑道：“那难道是因为太子如今病重，阖宫里其实就平王好强些，可能是最近杞王殿下在杞州作出了点成绩，平王就有些担心了吧……”
“不过平王殿下也真是，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这赏谁，不赏谁，难道还得听他的不成？”
孙吉祥几句话，撩拨得昭帝心火直冒。
两相比较之下，杞王安分守己，去了杞州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却自强不息，作出了成绩，而反观平王，去了渭州，虽没有分给他，可实际上分管镇西铁骑的李贺地听命于他，这不是已经等同于半个军权在他手里了吗？
如此尚且不自重，蛮狄人不过侵扰一下而已，居然逃的逃，败的败，各打鬼主意，打出如此难看之战。
现在又说在囤兵边陲各州，这不得不让昭帝怀疑，是他这个儿子是不是见不得其他皇子得到半分宠爱，所以狗急跳墙了。
不过他下意识的仍不信平王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孙吉祥这时将葛喜的密信掏了出来，说道：“奴才接到葛喜的来报，说有一事不明，这平王怎么无缘无故地跑到杞州地界，往杞王府堆了那些火药囊子，幸亏发现的即时，这杞王才幸免于难，不过四皇子殿下也吓得够呛……”
昭帝脸色骤变，昏黄老迈的眼珠子盯着奏章，目光中一片阴冷。
……
山上枯黄的茅草丛中，夹杂着点点新绿。
站在费度的坟前，可以看到群山起伏，大誉的山山河河笼罩在轻薄如纱的云雾中。
晏裴野望着沈南玉单薄的身形，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给费度报仇的。”
沈南玉在坟前洒下一盅酒，后背僵直，语气无波无澜：“这里背山面水，是块风水宝地。”
晏裴野的眼中挂满了担忧：“你别这么撑着，他中毒已深，这段时间已是备受煎熬，去了反而是解脱，至于你爹的事情，想来太子身边一定还有知晓内情的人，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沈南玉问道：“如今平王已受昭帝忌惮，除掉他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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