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看着她眼里对自己毫不遮掩的厌恶，眼里凄凉更甚，又看了看护士，还是开口道，“俞冉，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听到她这话，俞冉表示还是有些诧异的。
她这人还会主动道歉？
俞冉还以为像汪敏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愧疚之心。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怀疑, 汪敏苦笑了一下，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直接抓了一大把头发在手上，“你看我确实病的很重，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感觉我活不了太久了，这么多天我一直在病床上想, 你说我这短短的一生中到底什么最重要？”
俞冉看着她手里抓着的头发，这才注意到她头确实有点秃了, 都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头顶，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还在顽强的覆盖着头皮。
“我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王立杰你信吗？”她说着，突然又看向俞冉。
俞冉嗤笑出声，表示自己不信。
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那样让他没面子？还联合家人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想毁了他的人生？
“我就知道你不信。”汪敏笑了笑，笑容苍白，“但我自己是相信的，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喜欢一个男人，可能他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上他。”
汪敏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王立杰的时候，她在家里吃不饱饭，就喝了几口清澈见底的疙瘩汤，吃了几口喇嗓子的窝窝头，连咸菜她妈都不舍得让她吃一口。
她饿的肚子里的痉挛剧烈收缩，再加上痛经，直接痛苦的蹲在地上想缓过神再去上地赚工分。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长大的, 被重男轻女的家庭极尽苛责, 仿佛她就是一条狗, 随便给口吃的就能长大，然后为家里为兄弟们卖命。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男人带着磁性的关切声，“同志，你没事吧？”
汪敏疼得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雾蒙蒙的遮住了眼睛，那一瞬，她觉得王立杰仿佛从天而降的仙人。
男人见她木愣愣的没有反应，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担心的要送她去村里的卫生院。
汪敏也突然被他这句话惊的回过神。
她不能去卫生所，到时候要是花了钱，她妈非打死她不可。
所以她说自己没事，就是没吃饭，饿的肚子疼，等缓缓就可以了。
而听到她这么说，王立杰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包的好好的白面馒头，脸上有些不舍, 应该是他没舍得吃收起来的，结果直接就递给了汪敏，“那你先吃这个馒头垫垫，不然饿着肚子也不好受。”
那是汪敏第一次受到这样善意的对待。
不计回报。
她沉沦了，心里发了疯的想嫁给王立杰。
不择手段嫁给王立杰之后，她妈见王立杰好欺负，更是在知道她跟王立杰没有夫妻之实之后，打起了她的主意。
直接当起了皮条客，给她在村里拉那些客人。
想多赚点块钱，让她兄弟过上好日子。
汪敏自然不愿意，第一个客人是她妈将男人带到她屋里，趁着家里没人在，直接被逼着生米煮成熟饭。
她哭的肝肠寸断。
直到发现王立杰并不在乎，反而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汪敏一下子崩溃了。
后面像是为了跟王立杰作对，又或者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跟她妈合伙干那些腌臜事。
却没有想到王立杰反而越来越讨厌自己，后面，甚至到了她靠近一步，他就会反感到呕吐的地步。
汪敏平静的对俞冉说着这些事。
俞冉就静静的听她讲，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她确实可怜，但王立杰又何其无辜？
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一次善举会给他带来那几年的悲惨经历？
汪敏说完又看向俞冉，“这次，我真的要向你说声对不起，还要向你道谢，谢谢你不计前嫌还愿意来救我。”
她说完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咳，脸都红了。
最后直接咳出一摊血才暂时停止，她平静的拿了一块手帕，把血擦掉，显然是司空见惯。
俞冉就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她不知道说什么，既不想不计前嫌的原谅她，也不想当着如今她的面说些割心窝的话。
汪敏不在乎的笑了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身下，“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异味？”
也不用等俞冉回应，她自嘲道，“我才发现自己得了脏病，不治之症加上脏病，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我，这是我的报应，我该死，也活该！”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妈那一家子人也活该！她们不能在这样害了我之后，还能那么心安理得的生活！”
汪敏说着，突然恶劣的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她们不知道她们每次从我这里抢走的吃的，里面都被我滴了我的血，还有唾液！”
俞冉猛得睁大眼睛，心里一阵反胃。
她觉得好恶心。
但看着汪敏这样痛快的笑着，竟然一时不知是同情汪家人还是觉得她们活该。
汪敏看到她的神情，吃吃吃笑出声，又看着忍着害怕却还是退后的护士，安慰道，“放心，我没有害你们，你们毕竟帮了我，虽然我这人白眼狼还心眼小，更是记仇还恶毒，但在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还是偶尔想做点好事的。”
她说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整整有五百块钱，直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这钱是我给医院的，我知道最近你们为了医治我欠了不少医药费，这钱应该够我住到我死，剩下的一点钱，还请你们在我死之后，买个棺材给我埋了。”
她要是真死了，那个眼里只有儿子跟钱的亲人估计会嫌晦气的懒得给她收尸。
也不知道她怎么在她妈眼皮子底下藏那么多钱的。
但这也是她该交的医药费，俞冉示意护士收着，不要白不要，没道理要亏钱给她治。
见她像是没话说了，俞冉转身就想走。
汪敏突然道，“你要是碰到了王立杰，能帮我向她道歉吗？”
那毕竟是此生唯一给了她阳光的人。
“这事恐怕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我不方便。”俞冉直接拒绝。
开玩笑！
她是嫌跟王立杰的流言蜚语还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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