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中午，陆离又收到了校长的短信，邀请他去办公室喝下午茶。
陆离推开那间办公室的老旧木门时，昂热正坐在椅子上逗弄书桌上的松鼠。这些生活在学院橡树林里的小家伙已经算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了，尽管如此它们仍没有半个主人公的自觉，胆子小得出奇。陆离进来时只来得及瞥见蓬松的大尾巴一扫而过的暗红背影，以及残留在书桌上的几粒松子。
“瞧瞧，你把它们吓跑了。”昂热失落道。他将松子捧起放在书架顶端窗子的破口处，那是属于松鼠们的专用通道。
“不过你要是多来几次，它们就会慢慢跟你熟悉了。”老人拍拍手笑道。
陆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现在的情况跟最初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昂热唯一直属的学生，基本上每周他都会应昂热的邀约来这里坐坐，有时是跟他探讨课业和武术，有时就是简单的闲聊。
在那些阳光温和的下午，一老一少捧着骨瓷茶杯，杯中的红茶逸散出丝丝缕缕的白色蒸汽，和谐得像一幅埃米尔穆尼尔的古典主义油画。
“循序渐进嘛！如果你有一天恋爱了，就会知道耐心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没有它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昂热微笑道。
陆离熟门熟路地找了张沙发坐下，取过桌上的茶壶，先是帮昂热斟了一杯红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不喜欢在红茶里加奶或者加糖，只喜欢那种最原始自然的味道。
“谢谢。”昂热轻抿一口红茶，又将杯盖合上，“你已经去过施耐德那里了吧？”
“嗯。”陆离点点头。
“这次的目标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老人说这话时语气仍是温和而平淡的，只是内容却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截然不符。
“当你在混血种的世界生活得更久一些就会发现，比主教更恶心的家伙也是有的。当人们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蕴藏着远超凡人的力量时，总有些人会迷失其中。”昂热轻叹道，“怎么样，有杀死他的觉悟吗？”
“虽然我没有杀过人，但对这种杂种来说，应该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吧。”
“哈哈，也对。”昂热笑了笑，“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做出杀死对方的觉悟往往没那么困难，毕竟我们的血管里本来就流淌着属于龙族的暴戾之血啊！”
“你知道吗，这次林琳的副手本来不是你，是我临时让施耐德换成你的。”昂热眨了眨眼道。
陆离愣了一下，点头道：“我在施耐德教授的办公室外碰见了原本要执行本次任务的专员，他好像对此很不满。”
“正常，他不是施耐德带出来的人，”昂热喝了口茶，眯起眼睛品味了一会儿，淡淡道，“那是加图索家安插在执行部里的钉子。执行部很大，专员的数量比在校的学生多得多，很多人背后就是几位校董的家族。”
陆离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不止如此，三天前阿尔泰尔去了俄罗斯，任务是追查一群倒卖炼金武器的军火贩子，不算危险，但相当麻烦，起码一个月内回不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昂热摘下眼镜缓缓擦拭，没有镜片遮挡的时候，这位老人眼神里的锋芒变得更加冰冷而锋锐。
“去杀主教的本来应该是他，对吗？”
昂热淡淡地笑了笑，“虽然那两个年轻人总是喜欢赌气，但谁都知道他们就是对方的人。‘主教’是个很危险的家伙，阿尔泰尔如果留在学院，他说要参与林琳的任务，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理由反对——无论从血统，能力还是身份上看，都根本找不出比他更适合这次任务的人选。”
“所以，对站在那群军火贩子背后的人来说，一定有不能是他的理由吧？”
陆离的心里其实很平静，他早就明白卡塞尔学院校董会和一百年前的秘党长老团不是一回事。对某些人来说，屠龙就是一桩生意，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换的。
“哦，我们可不能随意将那些兜售炼金武器的危险分子和自己人联系在一起，毕竟哪怕追查到底，他们手里的炼金武器多半也是‘碰巧’从哪里挖出来的。”昂热故作认真地道。
“但如果说为什么不能是他......”昂热吹了吹面前的红茶，“在那两个年轻人之中，其实阿尔泰尔才是更稳重的一个。过去两年中，林琳的任务从没有失败过，其中甚至包括击杀A级混血种，但那些都是正面对敌，她没有面对过主教这种敌人。”
“能够蛊惑人心的恶魔往往难对付一些，它们时常会用迷乱的幻境遮蔽你的双眼，尤其是还有心怀鬼胎之人隐匿于人群中暗暗相助。”昂热轻轻叹了口气，“她还很年轻，需要慢慢成长。”
“说得好像我不年轻一样！”陆离翻了翻白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校长摇头失笑，“你当然更年轻，我是说——你是一把足够锋利的剑，锋利到那些站在阴暗里的家伙不敢直面你的锋芒。”
“这话我爱听，老师你以后可以多说说。”
“还有一件事，神选福音会已经在洛杉矶暗中发展数年，为了让学院派赴当地的专员尽可能方便地展开行动，加图索家族和梅耶家族派出了他们在洛杉矶的代理人全力协助。”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沉默了片刻，道：“过分了吧？”
主教掌握着某种强大的洗脑能力，并且能在洛杉矶警方的全力追查下逍遥法外六年之久，其心性和手段一定超乎常人。对某些家族来说，如果能想办法把人黑下来，哪怕不敢明着用，也能当作藏在暗处的一把刀。
“他们确实过分了，所以我需要你去一趟。既然爪子伸得那么长，就该做好被剁掉的准备。”昂热平静地说道，“你是我的代理人，我希望用你的剑锋斩杀黑暗里的一切鬼祟。”
“放心吧，老师，”陆离起身，两根手指并列在额边向前挥了一下，“既然已经犯下了必死的罪行，那就没有任何人能把他活着带回去，我说的。”他咧嘴一笑，笑意冰冷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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