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刃的兵器方才终于寿终正寝,以剑天生的宿命。
劲风逼退一圈峨眉弟子后,径直朝灭绝师太而去。
老尼姑并未发力阻挡,然兵刃相接,那柄离了主人之手随意射出的沾血软剑竟势不可挡。她使了一招“黑沼灵狐”,欲将其震开。
那是峨嵋祖师郭襄所创,为纪念当年与神雕侠杨过同到黑沼捕捉灵狐,决非泛泛剑招,等闲江湖人便是手执兵刃来斗几个来回,此刻也当被震上天空。
此时一线峡附近各门派挤挤挨挨地涌过来。
被一路围堵,不得不走在最前头的,是已无余力再攻光明顶的四大派与若干小帮会,大都生怯而止步;紧跟着的是明教,五行旗与天鹰教虽放下成见临时联手,但因死伤不少,至少今日是不敢血债要血来偿的。
乌泱泱一片立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
一双双眼睛目不转晴,只见那柄长长的软剑弯曲成奇异的弧度,僵持片刻才倏然弹开,断作两截。
身侧关心师父的峨眉弟子若非闪身够快,怕是要受无妄之灾,一时皆对这飘忽而来的白衣人噤若寒蝉。
剑身沾的血溅在脸上,灭绝嘴唇颤抖。
“嘶……”昆仑掌门何太冲倒吸一口凉气,朝着夫人低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方才盟军且战且退,也有接到消息将计就计,打着磨到那白衣杀神深感疲累,再会同武当峨眉二派一齐诛杀的打算。方才一眼瞧见了牵头的灭绝师太,不及商议,哪儿晓得她也如此不中用!
因自恃身份,实则是忧虑掌门之尊惨死这少年人剑下,整个门派沦为武林笑柄,拖延许久,如今峨眉反倒成了第一个与其交过手的——且还算不得正经对敌。
班淑娴瞪了丈夫一眼,冷声道:“慌什么?她不过是没有准备,武当也还未出手。咱们六大派一起上,还怕甚么?!”将个最为武林中人不屑的车轮战术讲得义正辞严,实在恬不知耻。
回过神的张无忌惊喜万分,再顾不上卓一航剑尖在自己要害处近在咫尺的威胁,高声叫道:“宋师哥!”
宋远桥瞪大双眸似虎目,死死盯着那正与紫衣少女轻声交谈的白衣人面目神情。莫说是身侧面色灰败的灭绝师太了,便是峡谷处的人群暂且也顾不得。
他直直地走过去,眼角蕴泪。
顿了顿,失声道:“青书,是青书么?!”
“那是青书侄儿?”殷梨亭微张着嘴。
他望了望白衣少年,转头又见灰衣少年一脸惊喜,口中直呼着“宋师哥”想冲过来,被一航拦住也并不气馁,仿佛见到了主心骨。
殷梨亭满心错愕,又觉这些年与这几日的某些微末之事,正该串连起来,一时竟愣住: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细看五官,多么像是……五哥。
*
花无缺俯首,低声与怀中人絮絮。
确认了少女衣衫虽被剑锋割破,故瞧着有些狼狈,但并未吃什么大亏,他才收回揽着对方的手臂,温声道:“无事便好,有铁姑娘拖延,在下幸不辱命。”
从打落兵刃到步步杀人,唬得四大门派连连后退的光辉战绩,俱交代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
心兰也紧张地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血,不由得震撼夸赞道:“花公子,最是厉害!”
他羽睫微颤,莞尔轻笑。
俊容无俦,白衣染血,如堆雪落梅。
不过几息工夫,仿佛已敛尽一身戾气。
待听闻宋远桥动容呼唤,无缺公子微微侧首,黑如点漆的眸子同对方对视片刻,又缓缓移开。
这副淡漠疏离的态度,教宋远桥心中极不是滋味。
但他毕竟是张真人首徒,初初激动过后,并未执意要认子,一恢复理智,立时着眼于当前情势。
心兰小心翼翼地觑着花无缺的神情,轻声道:“峨眉派要打要杀,宋大侠他们旁观许久,最后也没对我们下狠手……且你张师弟的身份秘密,那时不便相认。”
她怕父子许久不见,如今还生了隔夜仇。
纵然武当方才也是敌人,但在立场不同的情况下,已算得上是仁和,纵然不敢信任,也不至于怨恨。
与其要他夹在中间两难,不如由她来讲清楚。
无缺公子斟酌措辞,温声道:“我同……宋大侠的关系,并非你想得那样简单。我不会生恼,宋大侠也不会将我看作不孝子弟。”
听来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不便相问。
心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两人并肩望向众人。
*
灭绝师太在江湖多年,峨眉虽不及少林和武当,亦是备受尊崇的正派名门,作为掌门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先是倚天剑断,落出秘籍残页,那时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已瞧见,要不了多时便会传遍江湖……不见谢逊的屠龙刀,倚天剑中的秘籍便是唯一引发腥风血雨的消息,届时峨眉定首当其冲!
本已厚着面皮请求武当暂且瞒下消息,助她诛杀魔教妖邪,待事毕还可早做打算。谁知还未灭口,便有个神秘年轻人众目睽睽下将人救走,一柄残剑便大损自己声势……
若非心系天下大义,她早已拂袖而去。
青书,宋青书……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名字乃是宋远桥独子,亦是武当第三代真传弟子之首。
只是那少年深居简出,江湖之中不曾有谁见过长大后的他。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此俊彦,竟跟个魔教妖女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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